文/AmyFeldman
通过不断地推动研究人员去大胆设想其疯狂想法的实现场景,疫苗制造商Moderna的董事长努巴尔阿费扬(NoubarAfeyan)创立了70家公司,而他可以靠着亿资产及“平行创业”模式来资助这些疯狂的想法。
作为风投机构FlagshipPioneering的创始人和疫苗制造商Moderna的董事长,努巴尔阿费扬(NoubarAfeyan)表示,自己经常会说一些不合理、且看起来很疯狂的事情。譬如他会问研究人员,如果生活在人们肠道里的微生物——“微生物组”(microbiome)——可以帮助治愈癌症呢?如果红血球可以与氧气一起运输药物呢?如果不是所有的病毒都是有害的呢?而且阿费扬还在十年前设想过,如果mRNA可以成为治疗学的基础呢?
“我说,‘你疯了,这永远不会成功。’”Moderna首席执行官斯特凡内·班塞尔(StéphaneBancel)回忆起了自己在年与阿费扬第一次谈论这个话题时的情景。但当阿费扬用自己的魅力说服了他以后,时任法国诊断设备制造商BioMérieux首席执行官的班塞尔态度有所松动,并在之后同意加入Moderna。“阿费扬的天才之处不是试图强迫我思考这个问题,而是让我相信这个问题可以改变世界,而且值得冒这个险。”他表示。
多亏了mRNA新冠疫苗,Moderna现在变得家喻户晓了。该公司在过去12个月里的营收超过了亿美元,目前市值接近1,亿美元。59岁的阿费扬是靠Moderna发家的五位富豪之一,目前身家约29亿美元(班塞尔则是另一位,身家约75亿美元)。对阿费扬来说,他真正希望的是,除了Moderna以外,还会有其它公司从FlagshipPioneering的几十个孵化对象中脱颖而出。
FlagshipPioneering是一家拥有亿美元资产的风投机构,但其运营方式更像是一个孵化器。通过这个平台,阿费扬在生物技术、生命科学和农业领域不断地推出科学想法,目标则是每年创建和培育出6家或更多的公司,而这些公司中的大多数都是从阿费扬喜欢的那些假设性问题中成长起来的。在FlagshipPioneering俯瞰查尔斯河的办公室里接受《福布斯》采访时,阿费扬表示:“我们的每一家公司都是为了取得像Moderna那样的成就而诞生的。为什么不可以在自己耕耘的领域里真正改变世界呢?”
自从FlagshipPioneering成立以来,阿费扬已经协助创办了大约70家公司,且每家公司都是从实验室里的一个想法开始的。如果这个想法被证明足够有前景,那么FlagshipPioneering就会进行投资,并在一段时间内将其作为全资子公司进行运营,而这些子公司中表现最好的将有机会在上市前接受外部注资。目前,在阿费扬创建的公司当中已经有30家完成了这个过程。虽然Moderna是阿费扬迄今为止创办的规模最大的公司,但从他手中完成上市的其它公司还包括从事神经退行性疾病治疗的德纳利治疗公司(DenaliTherapeutics,市值63亿美元)、生产用于疾病检测和治疗的蛋白质测量工具的Quanterix公司(市值21亿美元),以及利用红细胞治疗癌症和自身免疫疾病的Rubius公司(市值13亿美元)。
阿费扬把自己的这种模式称为“平行创业”,意思是同时创立多家公司——不是一两家,而是六七家。随着公司资产的增长,FlagshipPioneering建立初创公司的速度也在加快。在2年到年间,该机构平均每年创办两家公司;到了年,其创业速度增长了一倍多,平均每年有5家初创公司诞生。“他非常有煽动性和挑战性,要求也非常高。”FlagshipPioneering旗下专注于微生物组的EveloBiosciences的首席执行官辛巴·吉尔(SimbaGill)在20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阿费扬。“他在所有事情上都喜欢反向操作。”
据一位了解FlagshipPioneering的消息人士称,自从该机构在年开始采用“平行创业”模式以来,截至年上半年,其净内部回报率(IRR)接近40%,而这背后的驱动力很明显来自于Moderna。即使在近期有所回落,Moderna的股价自年3月以来也已经上涨了8倍。在其推动下,FlagshipPioneering于年推出的第四只基金在17家表现出色的生物技术公司中名列前茅。根据Stat在今年8月发布的研究报告,该基金有望给投资者带来15倍的回报。
靠着Moderna的成功,阿费扬筹集到了大量新资金。今年6月,FlagshipPioneering为一只新基金筹集了34亿美元。即使当下是生物技术和治疗学的融资风口,这样的资金规模也实属引人注目。有了这笔新资金,FlagshipPioneering开始加大对治疗、农业和营养领域的投资。此外,该机构还建立了一个新的部门以专注于预防医学,这是一种更个性化、更具预测性的预防性医疗保健领域,同时还能更好地为传染病威胁提供健康安全。如果没有这场疫情,“我们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地投入到这件事情上。”阿费扬表示。
新资金的涌入也是对“平行创业”模式的检验,即该模式能否催生出规模更大、发展更快的公司。一直以来,FlagshipPioneering都是依靠少数的内部团队,比如长期担任生物技术高管的约翰门德莱因(JohnMendlein)领导的团队,来在特定领域展开研究并创办公司。随着FlagshipPioneering的扩张,阿费扬招募了许多高管来帮忙,他们既是该机构的合伙人,也是新初创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但阿费扬还是喜欢插手所有的事情。时至今日,他仍是Moderna的董事长,同时也是FlagshipPioneering旗下六家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在诺华制药(NovartisPharmaceuticals)担任首席执行官后,大卫·爱泼斯坦(DavidEpstein)于年加入FlagshipPioneering担任执行合伙人。他表示:“阿费扬必须找到合适的方法来管理一个越来越大的公司,并把握住其整体的脉搏。我认为这对他来说是不自然、不舒服的,毕竟这个人同时在做很多很多事情。”
像许多亚美尼亚人一样,努巴尔阿费扬的家人曾经从一个国家搬到另一个国家,以试图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在-年的亚美尼亚种族大屠杀中,多达万生活在奥斯曼帝国的亚美尼亚基督徒被杀害,就连阿费扬的祖父和叔祖父也被带走了两次。在第二次的时候,执行驱逐任务的德国官员发现阿费扬的祖父有蓝色眼睛,会说德语,于是帮助他们活了下来。“德国人同情他们。尽管这是政府的政策,但实际执行的警察在看到整列火车的人被拉去处决时还是感到不适的。”阿费扬表示。
之后,阿费扬的祖父逃到了保加利亚,而他的父亲便在那里出生了。随着保加利亚发生政权更迭,阿费扬全家再次迁居逃往希腊,并于20世纪50年代初在黎巴嫩定居,而阿费扬在贝鲁特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年8月,13岁的他与父母和两个哥哥一起逃离了该国内战,并移居到了加拿大。
在麦吉尔大学(McGillUniversity)学习化学工程后,阿费扬于年在麻省理工学院(MIT)获得了生物化学工程博士学位。年,在华盛顿特区的一次国家科学基金会活动上,阿费扬遇见了惠普联合创始人戴维·帕卡德(DavidPackard),而后者给前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年去世的帕卡德将自己描述为一种新类型的工程师,是一种企业家和创新者的结合体。“我简直被迷住了,于是开始尽己所能地学习如何创办公司。”阿费扬表示。
年,阿费扬在马萨诸塞州弗拉明汉市(Framingham)创立了PerSeptiveBiosystems,一家生物仪器制造商。他回忆道,作为一名年轻的企业创始人和移民,自己在当时是一个异类,因为在那个时候,这两个身份都不是优势。“如果我在当时考虑得太多的话,我肯定不会开公司,这是一件非常不理智的事情。”但阿费扬想起了帕卡德的建议:当一个领域还是全新的时候,几乎任何创新都是有价值的。“我当时以为这样做没有什么坏处,但事实上我可能会丢掉一个全新的博士学位,并进入一个可能会失败的领域,只不过那时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PerSeptiveBiosystems开发出了针对蛋白质分析的前沿技术。在阿费扬于年以3.6亿美元的价格将其出售给科学仪器企业集团Perkins-Elmer之前,该公司的营收已经增长到1亿美元。之后,阿费扬成为了Perkins-Elmer旗下专注生命科学业务的公司Applera的首席商务官,并很快就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了。许多公司创始人成为了连续创业者,但阿费扬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创建一种同时创办多家公司的模式,即总是能够在实验室里同时酝酿多个早期想法和潜在初创公司。
“如果要同时做到某些事情,就不得不触及这些事情的本质,而我把这看作是国际象棋。在下棋的过程中,你可以试着弄清楚对手会怎么做。如果玩的是平行国际象棋,那就触及到本质了,你不能在某个举动上有所拖延,而这种平行创业的思维对我是一种刺激。”
年,阿费扬创立了FlagshipPioneering的前身,并将公司设立在坎布里奇郊区的一个办公园区里。其联合创始人是风投家埃德·卡尼亚(EdKania),并曾经是PerSeptiveBiosystems的投资者。“平行创业本身是一回事,而把它变成一种过程则是另一回事。”阿费扬说道。
阿费扬在年成为了美国公民,他将自己的进步归结于愿意冒险和违背常理的移民精神。“做很多事情似乎都需要勇气,但勇气恰巧源自于没有根。这是一种天生的对于不适应状况的适应,以及打心眼里不认为一切都必须遵循现状。”
当FlagshipPioneering在20年前成立的时候,生物技术还不受欢迎,而所谓的“平台公司”——致力于mRNA等概念而非特定药物——则是最不受欢迎的。“对生物学来说,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因为市场正对互联网公司十分着迷。在生物技术和风投行业,人们常说,生物技术的时代结束了,平台的时代结束了,这些都是没有未来的。”FlagshipPioneering的管理合伙人、同时也是一名医生的道格科尔(DougCole)回忆道。科尔于年加入,是该机构的首批员工之一。
但阿费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一直坚信平台性科学可以改变世界,”EveloBiosciences的的首席执行官辛巴·吉尔表示。“所有人都喜欢Moderna,可平台往往要么流行,要么过时。但这就是阿费扬的思维方式,他一直坚持这一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费扬建立了一种创立新公司的头脑风暴模式。他从那些假设问题开始,在当前已经存在的东西周围画一个圈,然后在这个圈的外围再画一个更大的圈。“人们认为,在最外围圈子以外的地方展开工作是鲁莽的。”
对阿费扬来说,这个不计后果的区域恰恰是最佳区域,因为那是重大突破会出现的地方。FlagshipPioneering的研究人员会存在一个思维模式,即在同时考虑几十个想法的过程中接受一些,然后拒绝另一些,而阿费扬将其描述为达尔文式的。在研究人员对想法进行探索的过程中,他们会不断改变探索方法,甚至是改变研究对象,但不会考虑外界如何看待这些改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完成一个进化的过程,”阿费扬说道。
经过头脑风暴后幸存下来的创意有89个,它们会用数字而不是名字来表示,以防止创始人爱上一个可能会被否决的项目,而公司会为项目申请知识产权(大多数创意会产生多个专利申请),并最多向其投资万至万美元。年,FlagshipPioneering共提交了项专利申请,是两年前的两倍多,并在今年上半年完成了项专利申请。如果这个模式在实验室中得到了验证,FlagshipPioneering就会以其为基础设立一家有着新名字的全资子公司,并至少为其出资2,万美元。目前,这89个想法中已经诞生出了70家公司。
随着自身的成长,FlagshipPioneering逐渐引入了外部投资者,并以上市为目标。根据阿费扬的说法,通过孵化自己的想法,并靠自己负责所有的种子轮和早期阶段融资,FlagshipPioneering在这些初创公司IPO时通常仍拥有其50%左右的股份。“这是一种非常不同的模式。”FlagshipPioneering普通合伙人阿瓦克卡维简(AvakKahvejian)表示(他也是阿费扬的远房表亲)。“阿费扬发明了这种模式。从本质上说,他是在训练我们这样做。”
以FlagshipPioneering在微生物组方面的研究为例。这些微生物组是生活在人体内,特别是肠道内的大量微生物,尽管科学家们多年来一直在对其展开讨论,但当阿费扬在年首次提出探索微生物组在疾病(包括自身免疫性疾病和癌症)中的作用时,其似乎离主流言论还相当遥远。在经历了早期探索的无果而返后,FlagshipPioneering在年推出了第一家微生物组初创公司SeresTherapeutics,其主要通过修复微生物组的失衡功能来令患者恢复健康。如今,FlagshipPioneering已经创建了6家微生物组公司,包括EveloBiosciences(年成立)、KaleidoBiosciences(年成立)和SendaBiosciences(年成立)。然而,在该领域发展的过程仍然是一个持久战,因为研究人员还处于研究和临床试验的阶段。在成立将近10年后,SeresTherapeutics还是只有一种药物处于3期临床试验阶段,而一些其它的疗法则处于早期试验阶段。目前,这家上市公司的市值为7.1亿美元。
微生物组的研究工作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最近对病毒的研究进展,因为阿费扬与其团队在质疑人体内是否有非病理学的病毒。“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有益的微生物而没有任何有益的病毒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因为在基因治疗中,治疗是要通过病毒来递送的,但这些病毒也有缺点,于是阿费扬想知道是否有一种安全的病毒可以取代现有的病毒。他表示,在研究这个问题时,FlagshipPioneering的研究人员了解到有一种名为指环病毒属的病毒家族,这种病毒生活在人体内,却因其无害性而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了。该研究项目在实验室中被命名为“FL46”,并在其基础上于年成立了RingTherapeutics。今年7月,该公司筹集了1.17亿美元,投资者中包括T.RowePrice等机构。
当然,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进展顺利。FlagshipPioneering已经关闭了四家其投资超过1,万美元的公司,以及13家投资低于1,万美元的初创公司。今年4月,专注于精子治疗的生育公司OhanaBiosciences在面世一年多后就关门大吉,大部分员工被裁掉。
另一些押注比较大的公司的表现也有所下滑。IndigoAgriculture成立于年,旨在利用微生物提高种子的产量。该公司共筹集了11亿美元,对于一家农业初创公司来说,这是一笔巨款,但其运营一直处于挣扎中。年9月,之前作为执行合伙人加入FlagshipPioneering的Novell前首席执行官罗恩·霍夫塞皮安(RonHovsepian)接任了IndigoAgriculture的首席执行官。在努力改进业务的过程中,霍夫塞皮安放弃了直接向农民销售的战略,转而与农业分销商合作。“如果我们要实现公司发展愿景,我们就必须达成一定的业务规模。”
规模对RepertoireImmuneMedicines也很重要。它是FlagshipPioneering旗下的一家公司,由生物技术领域的资深人士约翰考克斯(JohnCox)经营,在赛诺菲以亿美元收购Bioverativ的案例中,此人曾扮演了监督者的角色。RepertoireImmuneMedicines致力于理解免疫系统的内部运作机制,它的研究重点是T细胞,一种有助于保护身体免受感染的白细胞。考克斯解释道:“大多数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潜在发病原因都与T细胞行为不当有关。如果能理解为什么T细胞会引起导致多发性硬化症的大脑损伤,就能设计出正确的免疫药物来治疗这种疾病,而不仅仅是抑制免疫反应。”
对于阿费扬来说,这是一个经典性的伟大想法。目前,RepertoireImmuneMedicines已经从包括软银和AlaskaPermanentFund在内的投资者那里筹集了3.5亿美元。与其它FlagshipPioneering旗下的公司一样,它也是一家所谓的“平台”公司,阿费扬认为,这降低了其投资组合中初创公司的运营风险,并允许它们在必要时从一个领域转移到另一个领域,就像Moderna在新冠肺炎疫苗领域所做的那样。
“在生物技术行业,任何一种产品都能发挥作用的可能性非常低,所以为什么要把成百上千万美元和多年的时间押注在一种二元性的产品上呢?”阿费扬表示。“Moderna筹集了10亿美元,但引发了质疑,有人说,‘怎么会有人给你钱呢?’而新冠疫苗正是在冠状病毒基因组序列发表两天后研发出来的。那这里面的价值在哪里?是疫苗还是平台?当今的投资者会相信疫苗,但我至死都相信应该是平台。”